鹿屿

离思14

【薛晓】

离思

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。

取次花丛懒回顾,半缘修道半缘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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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奇怪的是,晓星尘再也没提过那件事,薛洋战战兢兢的担心了许久,终于又把心放在了肚子里。他心想,也许就是晓星尘随口一提,自己想多了。


有一天晓星尘忽然问他,“我与阿洋,以前是否见过?”


他当时在倒水,茶水从杯子里溢出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,他慌慌张张的拿毛巾擦桌子上的水,“不...不认识,我怎么会认识道长呢?”


“嗯。”晓星尘就像是突发奇想,问了一句再也没了后文,却搅得薛洋的心里的一池春水波光粼粼。


晓星尘的伤好的差不多了。薛洋每晚都要给他换药,一开始晓星尘是拒绝的,两人虽同为男子,但这样实在是越矩了些。后来薛洋告诉他昏迷的时候衣服都是自己换的,晓星尘也就也不在扭扭捏捏的,坦然的接受了。


他给晓星尘做了新衣服,知道他不喜欢花哨的颜色,就给他挑了白底暗纹的素色花绫。他还顺手给阿菁做了几身新衣服。其实,每次看到晓星尘穿着他的粗布衣服还短着一截,他就觉得糟蹋了这一副好面相,所以他迫不及待的去了义城最大的布庄。


一开始晓星尘也推辞,说无功不受禄,已经在这里打扰多时,实在不好接他给的东西。谁知第二日,晓星尘起床的时候,床边整整齐齐放的是洗干净的新衣服,皂角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好闻得很,原来他穿的衣服已经被薛洋藏起来了。他没了办法,只能穿新衣服,掏钱给薛洋说就当自己买下来的时候,他的嘴巴翘得老高,脸色特别难看,也没接他给的钱。晓星尘心知这人固执得很,只能心里暗暗记着,嘴上再也没提。


薛洋心里也在打主意,他知道晓星尘的伤好得差不多了,没什么理由再留下他。他想着阿菁也得留在这,否则晓星尘迟早要走。他都恨不得去义庄放把火,逼得他俩只能来投奔自己。又怕给晓星尘抓个现行,只能作罢。


他都在心里盘算,想用自己手里的钱在义城买座新宅子,把他俩打包送进去。可是,自己一个小伙计拿出来这么多钱实在不合理了些。鹤芝堂的伙计都是义城本地的人,年纪大些有家室的有房子的都是住自己家里,小厨房里的厨娘就是,被父母送来当学徒的或者孤苦伶仃一个人的都住在鹤芝堂里,自己一个人搬出去了颇有些自立门户的滋味。薛洋最近愁这件事,晚上总睡不好。翻来覆去的,有时还会吵醒晓星尘,晓星尘每每叫他,他就装死不说话。


阿星也终于回来了。他的父亲患的是恶疾,病来的又急又重,没几天人就不在了。阿星的养父家里困难,没什么给他留下的东西,阿星办完了后事,把家里破破烂烂的老房子给卖了,又回了鹤芝堂。


人虽然没救回来,但张老对他的恩情他牢牢的记在心里。阿星回来就给张老磕了个头,说家里的双亲去世,幸得张老收留,从此他会好好的待在这,一辈子报答张老。


张老得知子华的事情,倒是没有一蹶不振。鹤芝堂关张了一日,第二天也照常的做起了生日,张老还是那个悬壶救世的善人,只是花白的头发一下子全白了,让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。


子华的事情,薛洋没有跟其他人多说。一来他就是个外人,只是无意之中知道了这件事,二来他也不希望有人对一个去世多年的人说三道四。只是哥哥确实死的蹊跷,还带着一身不明不白的伤,薛洋想着,等蜚兽的事情解决了,他得再好好研究究竟是怎么回事。


对付蜚兽这件事,他背着晓星尘偷偷的琢磨。他不想再让晓星尘陷入险境,他一身是血冰凉的躺在他怀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,他再也无法接受晓星尘受到一丁点的伤害。


这段时间,他熬了很多滋补的东西给晓星尘补身体。晓星尘太瘦了,那日他换衣服的时候发觉这个人身上一点肉都没有,腰肢盈盈可握,锁骨深陷,甚至连胸前的肋骨都根根分明。


他知道晓星尘不喜欢吃肉,想了很多办法,给他熬浓浓的骨汤,把牛乳兑到鸡蛋里蒸甜甜的鸡蛋羹。有时候就做一锅的鸡汤,威胁晓星尘他要是不吃,他就给倒了。或者他就把精瘦的肉剁得细细的包成饺子,说是阿菁想吃的。


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,在蒸腾的热气里,他总会不合时宜的想起上一世。上一世里他们过得很苦,却也挺开心的。他想就这样一辈子高高兴兴的过下去。


他在晓星尘睡着之前点了些熏香,说是自己睡不着,对方倒是没多在意。其实,他在里面掺了些安眠的成分,他想要趁着晓星尘睡着了出门。为了照顾晓星尘,他把外间大的房间让给了晓星尘,自己睡隔间的小房里。等到这时候,想要出门的时候却犯了难。他抵着门缝偷偷的往外看,听到晓星尘的呼吸平稳了,又看了很久确定对方没有动静,这才蹑手蹑脚的出了门。


他借着夜色的掩护,从鹤芝堂的后门出去就直奔城外。几日没来,路又被树枝遮挡了大半,他凭着对结界的感应才走到了被封住的洞口。他抬手撤了结界走了进去,发觉山洞有些混乱,碎裂的石头溅落在地上,山洞里的凶尸横七竖八的倒在那里。他走到最深处找到了子华,他的脚边已经漫起一滩水迹。山洞里本就潮湿,附近似乎有水源渗透进来,听得见滴滴答答的声音。他只好背起子华,将他挪到门口干燥一点的地方。


他走到洞门的时候,听见外面厚重的呼吸声,他小心把将子华放定,隔着层层叠叠的藤蔓往外面看,发觉蜚兽就待在外面。他小心翼翼从乾坤带里掏出两颗炸弹就扔了出去,趁着弥漫的白色烟雾逃出了山洞。这是他这几日在房间鼓捣出来的,添加了些迷幻的成分。


趁着混乱,他飞身一跃就贴近蜚兽,手里的降灾直直的就刺向它的眼睛。蜚兽只有一只眼睛,看不见的话会对他有利的多。蜚兽毕竟是上古的凶兽,积攒了万年的修行,虽然受到攻击,但反应足够迅速,它侧身就往旁边一躲,剑身堪堪从脸上擦过,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。绿色的液体从伤口处冒出来,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味道。但这似乎激怒了它,他的眼睛瞪得滚圆,鼻子里呼呼的冒着白气,身后的尾巴用力的甩动,缠上的树木瞬间变得焦黑。


蜚兽的蹄子刨得尘土飞扬,然后低头笔直朝薛洋冲过来。蜚兽的角特别粗壮,向外上方弯曲,前端锋利得如同一把尖刀,加上蜚兽几百斤的重量,可以生生的把一个人撞成一滩肉泥。


蜚兽周围弥漫的黑雾是毒虫所化,薛洋难以近身,只能拼命的躲闪,附近高耸的树木都被蜚兽撞断。眼见着伤不到薛洋,它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,山洞里的走尸应声而出,纷纷向薛洋扑了过来。


虽只是低阶的走尸,但数量众多,子华又混在其中,薛洋束手束脚的反而不好出手。他将霜华横在身前,一步一步往后退,拉出一定的距离后,从胸口掏出符咒扔在了子华的身上,然后凌空翻身,干脆利落的越过了面前的走尸。


他动作极快,等到蜚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冲到了面前,降灾直直的戳进了他的眼睛里,鲜血如注的喷洒在地上。蜚兽嘶吼着退后,他身后的走尸又扑了上来,他既要关注凶尸的动向,又要随时抵挡着蜚兽的进攻,显得有些吃力。


他一个晃神,蜚兽就来到了他的面前,他只能伸手死死的握住蜚兽的角企图阻止对方的进攻,一手挥着降灾砍向蜚兽的脸。他的灵力有些枯竭,左手被毒虫啃咬得鲜血直流却不肯放手,手上传来的痛意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,他胡乱的挥着手中的剑。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,来自蜚兽的压迫感步步逼近,他与蜚兽僵持着却在地上划出深深的印迹。


他的眼前忽然闪现出晓星尘的脸,清晰又深刻,他意识到自己不能死,晓星尘还在等着他回去,阿菁的新衣服还没拿给她。他认准了位置,朝着蜚兽的脖颈用力的刺了下去,剑身没入身体,蜚兽的动作一滞,接着是拼死的反抗,薛洋双手使出最后的力气,血珠顺着剑身滚落下去。终于,蜚兽倒了下去,嘴里还喘着粗气。薛洋咬着牙站了起来,将蜚兽的脖子硬生生的砍断。


他在地上坐了许久,终于缓过劲来。他点火将蜚兽和其余的凶尸烧了,在烟雾缭绕中将子华背进了山洞。他指尖灵力盘旋,将头顶的定身符撕掉。没了蜚兽的控制,子华成了一个行动迟缓,不再具有攻击性的走尸。本身他就已经过世多年,如果身上怨气积攒,早就会化成凶恶的走尸。而他最近在出现,说明他本身就不带怨气,只是受蜚兽的驱使。


他讲话有些含糊不清,可是又很着急,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。薛洋轻声的安慰他,“哥哥,我知道你是谁,你有话慢慢说,我听着。”


子华怔了半晌,混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些光。薛洋从他断断续续的描述里了解到,十多年前,他遇见同乡匆匆忙忙的上门,说家中的孩子发了高烧,他提着药箱就跟着人走了。刚进门却被人从背后打晕,丢在了城外的荒山上。他夜里醒过来的时候,眼前却都是些绿莹莹的眼睛,他拼命逃跑却不慎摔下了山坡。


薛洋询问是不是他曾与人结仇,子华只是说家里一向清明,不曾做过为非作歹之事。他见外面天都快亮了,叮嘱子华白天不要出来,改天带张老来见他。他布置了外人不可随意闯入的结界,又拾了些树枝石头遮掩那些已经被烧得发黑的尸体。


疼痛是后知后觉的到来的,他发现的时候,左手上的血迹已经凝结。他寻了附近的溪水清洗干净,嘴里咬着绷带给自己包扎上药,疼得满脸的冷汗,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。他身上的衣服又破又烂,他只得取了干净的衣服给自己换上,一只手不方便,等到他松松垮垮的打好结,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来了。


他擦干净降灾上的血迹,又把它放回乾坤带里。迎着夏日清晨的阳光,薛洋踏上了回家的路。他嘴里嚼着颗糖,他觉得未来的日子会像今日的糖一样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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